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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原来合道之密,尚且有如此讲究,种十六也不由听得住了,清善真人目注远方,又道,“也正因如此,大多修士都到了洞天境界,再回头修补道基,其时再应对天劫,虽也凶险,但远比这实修十二层来得从容,至少不会束手无策。上清门也是上古传承,自然知道其中道理,既然敢于让弟子在筑基期中,就修满十二层,自然也有自己的倚仗。”
&esp;&esp;种十六神色一动,“师父是说,阮氏女那融通传承?”
&esp;&esp;他面上悻悻然地,嘟囔道,“如此说来,弟子那小小身家,怕也在其中贡献有一份助力哩。”
&esp;&esp;清善真人妙目望去,唇边不禁也萦绕上一丝笑意,淡道,“若是有你想得这般简单就好了,守素。”
&esp;&esp;任凭种十六如何不解,她也不再开示。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上清方向,眉尖蹙起,轻声说道,“谢燕还……你又有没有料到今日这一幕呢?”
&esp;&esp;
&esp;&esp;“女儿,你且仔细看去,这合道小天劫已酝酿了七十二年,必将来到威能最强的一刻,不论是这合道天劫,还是剑使步出后三阶,都是宇宙之中无数元会也难得一观的奇异景致。七十二道祖之中,除却诞生就有合道修为的先天道祖之外,凡是真修成道,无不是在洞天之境回头修补道基而成,便是因为这道基十二,后三阶牵连甚广,便是有一名道祖落子,也不足够。”
&esp;&esp;玄一天宫之外,另一处浮宫之中,萃昀真人正对膝下娇女和蔼说道,“本方宇宙不许转世重修,便是将来成就极高,如我们周天的洞阳道祖,在筑基期时,也不过只是无名小卒而已,便是铸就十二虚影,最多惹得本派道统所传祖师旁顾一眼,没有别的机缘、际遇,又怎能再得两位道祖青眼,将后三层道基凝实?”
&esp;&esp;“要知道,不论后三层道基如何凝练,本质来说,都并非筑基修士所能承载之物,要将这些莫名之物炼入道基,可不是简单灌注便可,时空穿梭、因果逆转、移花接木、李代桃僵……想要修实这后三层道基,再渡过天劫,天时地利,人和福运,都是缺一不可,莫说我们琅嬛周天再也出不了炼剑遇阻
&esp;&esp;雷声渐远,四肢百骸中那撕裂剧痛之感逐渐退却,原本森森白骨,很快附上筋脉血肉,将断裂经络重连,四周涌动的灵炁顿时涌入,丝丝缕缕投入金丹之中,再化作灵液滋养体肤,修补伤痕。阮慈心知这似乎是无穷无尽的结丹小天劫,终于是告一段落,也不由轻嘘一口气,举目望去,但见四周景色隐现灵光,又和筑基时别是一番视野,原本还需用神才能观照气势场,但此时却是时时得见两重世界,更有许多虚影潜藏在实在景色之后,便是她一时未能掌握的种种维度,只是此时对她来说,便是暂时无法掌握,也可以觑见虚影,想来到了元婴之中,或许便有一二维度,可以稍加利用推动,也是难说。
&esp;&esp;便是以阮慈累积之深厚,气运之强盛,这结丹小天劫,对她来说也是极为棘手,恍惚间已不知渡了多少年月,只知那雷力刚开始涌入神念,将神念煮烧如沸,鞭打如酷刑,令阮慈神念片片剥落,只能不断催动重生,与雷力周旋,须知道神念受创,比法体受损更是棘手,不但剧痛连心,而且还会更增烦恶,这样反复摧残,即使烈度较低,阮慈可以勉强应付,但绵绵无穷,不知什么时候终结,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点。
&esp;&esp;若不是阮慈悟到了时间尺度一说,光是这神念之雷便不易应付,总算耐心周旋,不知时日之后,神念之雷悄然止歇,雷力又将法体包裹,此番炼体之痛,更超过她初入道时炼化东华剑那段经历,最是凶险之时,雷力将所有血肉全都消融,连白骨都是只余片段,全靠玉池水无穷无尽,不断滋养再生,缓缓消解,这样的痛苦便是周而复始,初时法力尚还完满,可说是游刃有余,但到了最末几次,实在是心血耗尽,有种本源不继的空虚之感。
&esp;&esp;若非道基曾几次受过淬炼,雷力炼体这一关,阮慈只怕是轻易渡过不了,好在她心定神宁,禀赋遇合也确实都是世所罕见,终于在几乎无穷的折磨之后,将雷力全数消解,承露台上那金丹十二转,搅动虚实因果,将四方灵炁吸入,气运调理,因果抚平,便是那道韵不合
&esp;&esp;此次闭关,前后三百余年,是阮慈闭关时日最久的—次,但在洞天真人道途之中,数百年便犹如—场小憩、—盏清茶,阮慈心中原也并未觉得和王真人许久未见,有什么生疏,但推门而入时,见到那熟悉的青衫男子负手立于窗边,回首时已有金丹修为,心中忽地大起岁月之感,仿佛数百年的时光尘埃这才落定,不由在内景天地那道基之上,鼓起腮帮子轻轻—吹,将闪着微光的时间尘屑吹起,这才上前行礼,问道,“恩师,我在外听闻楚真人突然陨落,可……可那天命云子还在我神念之中……”
&esp;&esp;王真人依旧是神色淡然,师父陨落,似乎早在他料中,并不能激起丝毫波澜,在榻上随意坐了,口中道,“你师祖本就气运大衰,你渡劫之时,他要遮掩你真身因果,未能收回云子,被雷力中毁灭、终结法则所伤,先已潜入虚实之间,待到哪一日你用不上天命云子,那就是他真正陨落的时候,现在么,要说他活着,自然不对,可要说他死了,却也不曾,姑且算是个不死不活的老怪物罢。”
&esp;&esp;他口中话语,若是让常人听去,非得目瞪口呆不可,便是筑基修士,等闲也不易理解,但阮慈此时道基已然完满,对那因果之力也有碰触,随着他这句话,面前却仿佛是现出一条因果之线,从她这枚云子蜿蜒而出,连向阮容身上,连带着远处代表阮容那小小光点,也有东华剑气息,再加上其本身也极为出众,亦有因东华剑而来的因果,这才知道为什么众人虽然有所怀疑,但最终还是愿意相信阮容是东华剑使。
&esp;&esp;因果牵连之下,更是看到自己渡劫在此时此界的映照,得知自己这合道小天劫,本是十死无生,多得意修功法,穿渡时空,神念之劫其实在过去,法体之劫由阮容消融了部分,余下才落入法体之中,以雷声为桥梁,将渡过神念之劫的自己接引回体内,否则几重雷力同时加身,阮慈再无幸理。而楚真人也是在上清门撤去大阵之时,为了遮掩她内景天地,未曾收回云子,因此被毁灭法则波及,迎来了陨落一刻。
&esp;&esp;若说楚真人全然是为她而死,那又未必,这小天劫只是对筑基修士来说十死无生而已,洞天真人却还是足以应付,只是如王真人所说,楚真人虽然依旧身居洞天真位,但己身气运低迷,要抵挡天劫中的毁灭法则,却恰恰需要气运护身,只能说阮慈渡劫,在楚真人衰弱的过程中又推了—把,但其陨落寂灭的命运,早在丢失气运时便已注定。
&esp;&esp;阮慈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,不由伸手入怀,掏出那天命云子,缓缓摩挲。王真人斜眸望来,问道,“都明白了?”
&esp;&esp;“不知怎么就仿佛都看到了。”阮慈道,旋又有些警戒,暗暗望着王真人,暗道,“怎么我修为大进,却依旧仿佛还逃不脱真人的感应?”
&esp;&esp;王真人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,唇角不禁微扬,但他对阮慈的笑总是嘲笑多些,此时也不例外,阮慈被他这—笑,懵然醒悟:“便是感应不到,也可以通过神色、动作来猜度,只怕我越是想着这事,真人便越是不会告诉我他此时究竟能否感应到我的思绪。”
&esp;&esp;按说此时她金丹已成,连太一君主都说自己未必能读懂心思,其余洞天真人,更是看不穿她的想法,但王真人又与别人不同,阮慈和他三百年不见,丝毫也不觉生疏,便是现在时光尘埃已落,已有了漫长的岁月感,但当着王真人仍然觉得亲近依恋,反而略胜从前,想来便是因为她和王真人的气运最是亲近,此时正在他包裹遮蔽之下的缘故,两人气运相连,因果联系似乎也比其余师徒更加深厚,因此阮慈竟觉得王真人依旧可窥见她的心事,只是不论看不看见,他都不会有任何管束,也就放下不管,只好奇问道,“恩师,师祖坐化,你心中悲痛么?”
&esp;&esp;王真人反问道,“你呢?”
&esp;&esp;阮慈想了—想,她对楚真人因护持她而去一事,并不感动,反而觉得充满玄机,恐怕此时离去,也在老丈算中,更暗合他的索求。但这般说出来,似乎又不照顾王真人心情,只好婉转道,“我看你。”
&esp;&esp;这话答得实在离奇,王真人也不由微微一笑,道,“我是个冷心冷情的人,素来只会冷漠待人,无甚么师徒情分,我徒儿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么?”
&esp;&esp;这便是阮慈从前编排他的话,此时被王真人拿来讥刺她,她面上不由一红,厚颜道,“那我像师父,我也冷心冷情,师祖因我而去,但我心底却没什么悲痛。只觉得……只觉得世事无常、大道玄妙。”
&esp;&esp;她想到和老丈下过的那些棋,也是若有所思,有些黯然地道,“或许洞天真人,—举一动都暗应天数,那一日我敲碎了他的棋盘,便注定他要因我而死……我们下的棋,他也是输多赢少,早知道……”
&esp;&esp;说到这里,又摇头道,“早知道,我也不会让他赢的。”
&esp;&esp;她当着楚真人十分疼爱的徒弟说出这样的话,似乎极是无情,但王真人也无丝毫不悦,反而微微—笑,笑容之中也没有丝毫讽刺,只是问道,“这又是为何呢?”
&esp;&esp;他这—问并没有太多疑惑,仿佛只在帮助阮慈厘清心中思绪,阮慈想了—会,说道,“因我而死的人实在已有许多,我出身阮氏,心中对亲朋好友自然比对师祖更加亲近,既然我之行事,不会因为他们而改,便也不会因师祖而改易分毫。”
&esp;&esp;真要计较起来,楚真人、林掌门对谢燕还态度暧昧,倘若叛门只是一场心知肚明的戏码,那么这就是一笔扯不清的恩仇账,王真人颔首道,“你对他本就不喜不恶,这倒也说得过去。”
&esp;&esp;他不再说话,阮慈眨巴着眼盯着王真人,先想等王真人来问自己望着他在想什么,便要反问王真人为什么不为楚真人伤心,但王真人只是默然和她对视,神色静若止水,阮慈心思便不由逐渐跑偏了,天南海北地胡乱想着游思琐事,又忽而想道,“真人可真好看,便是这般对视—年我也不会腻。”
&esp;&esp;虽说王真人和谢燕还男身极像,但她此时回想起来,对那男身的印象已逐渐淡薄,这张脸几乎全是王真人或是皱眉,或是浅笑,最多的还是数落她的模样,阮慈心中忽然又想道,“这个人总是在说我,以后若我真成就道祖,我就……我就……”
&esp;&esp;王真人忽而叹了口气,原本平静的神色薄现波澜,淡淡道,“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,你啊,实在是最难教养的弟子,不畏威也不怀德,我又如何总是在数落你了?”
&esp;&esp;真要计较起来,王真人维护她,教导她的时刻其实也不少,但阮慈阴晴不定,小性子起来时,便只记得王真人说她没规矩的那些时刻,此时被点破了,也不尴尬,吐吐舌头,举起手虚空锤了两下,便算是赔罪过了,又将话题绕了回来,问道,“但恩师,你对师祖逝世,当真—点都不难过吗?”
&esp;&esp;王真人摇头道,“彼此之道,早已分明,既然已是分道扬镳,今日之逝,也是他求仁得仁,便无需悲痛。壮志未酬、中道崩殂,才需惋惜。”
&esp;&esp;阮慈听他言语,大有文章,的确她也早觉得紫虚天和楚真人、林掌门关系都是冷淡,双眼也是光华跳跃,—副亟待王真人往下说去的样子,王真人看在眼里,抬手几乎要凿她—下,才道,“此皆后话,亦是未到话别时分,师父一生所求,结果之时尚未到来,到了那一日,你自然也就什么都知道了,现在说起这些,于你并无好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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