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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6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他跑到倾风身侧，也试图用妖力去助她争夺龙息。可惜貔貅的妖力对龙息全无用处，他连那劳门子的金光都触摸不到。

&esp;&esp;貔貅抬头叫道：“先生！”

&esp;&esp;林别叙抬手下压，示意他不要出声干扰，放柔了声音，说：“倾风。你不是受妖境国运庇护吗？勿忘本心。且静心去听。”

&esp;&esp;倾风满头冷汗，竭力抵抗着犀渠那头的妖力，已快支撑不住。手脚灌铅了一般沉重，连呼吸都唯恐懈劲，哪里敢放松片刻心神？

&esp;&esp;林别叙这样说，她也只能转动着瞳孔，朝高处睨去。

&esp;&esp;林别叙抬手掐诀，朝她打入一道妖力。

&esp;&esp;倾风五感瞬间通明，耳边传入千万种声音。从庭院中彼此交错的呼吸，草木萧索地摇落，到高墙外小兵们的怒骂，人族的悲泣……

&esp;&esp;恍惚以为自己是一池水，天地众生皆是空中的浮尘，纷纷扬扬尽数落在她的水面上。

&esp;&esp;她眼前的视线昏花了，迷蒙中随着耳边的声响交织成一片浮动的光影。感觉夏日的清露凝结在了自己眼中，充满了酸涩的冰凉，点点滴滴，将她血液中的温度都冷了下去。

&esp;&esp;恍惚像是神魂离开肉身，飘荡到昌碣的街巷，看那些渺小蝼蚁在硝烟下翻滚。

&esp;&esp;映蔚的一群商旅躲在角落，再前方就是妖兵的队伍了，众人不敢靠得太近。

&esp;&esp;“里头都是什么动静？我怎么感觉打得也如此激烈？”

&esp;&esp;货郎不要命地探出脑袋，又被后方的兄弟猛力拽了回来。

&esp;&esp;众人推攘着，正屏息凝神地观战，耳朵动了动，听见一阵锁链碰撞的声响，不由回头朝身后看去。

&esp;&esp;是街头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老乞儿。

&esp;&esp;他蓬头垢面，一头稀疏长发挡住了憔悴的脸。走动的步伐缓慢，拖行在地的两条腿上满是未好的疮疤。

&esp;&esp;他一步三晃地来到货郎身后，朝他伸出手，声音仿似越行万里的黄沙，布满了风霜之感，喑哑道：“借我一剑。”

&esp;&esp;货郎愣了下，反复打量着那老汉，不觉得他这把年纪还能拿起什么剑来，但还是从身后一成捆的兵器里，挑出把看起来成色最好的剑，将它两手递到老汉手中。

&esp;&esp;“多谢。”老汉点点头，接在手里，五指紧握，低声呢喃着道，“许久不曾握剑了。”

&esp;&esp;他右手颤抖，连带着剑身也跟着晃出了虚影。脊背挺了挺，可多年来为避开旁人的目光，长久佝偻，已直不起身。

&esp;&esp;他倒提着剑，从那简朴的剑身中，汲取了一丝往日的豪情。回忆起自己当年也曾气吞山河，随赵鹤眠征伐左右。一把卷刃的兵器杀过无数妖将，为人城基业砌下过只檐片瓦。

&esp;&esp;那个生动而豪迈的人物从恍如隔世的记忆中重生，带着他朝妖兵聚集的方向走去。

&esp;&esp;货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老者的背影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，只觉那老汉的步履逐渐平稳起来，肩膀不再上下歪斜，又有了当年那赳赳老将的两分威武气度。

&esp;&esp;胸口情绪激荡翻涌，有一瞬想将他拦下，叫他不要上前。

&esp;&esp;小妖见老乞儿出现，已习惯了看他在阴暗角落处哀哀乞怜的模样，脸上是不以为意的鄙夷之色，冲着他抬起手中宽刀，厉声道：“找死？”

&esp;&esp;那老者支着一身快散架的枯骨，脚下脚步，张开嘴想说点什么，太多的话同自己的血液一样几近干竭了，发出的只是一声茫然的鼻音。

&esp;&esp;他复又闭上嘴，唇角上扬地笑了起来，哼出一首荒腔走板的俚曲。

&esp;&esp;小妖们离得远，不曾听清，只看他疯疯癫癫地在那里唱曲儿，失了耐性，提刀朝他走去。

&esp;&esp;老者唱到一半，自己也忘了词，索性停下，朝着小妖举起手中长剑。

&esp;&esp;他这一生是从污浊的淤泥里爬出来，满头的白发与浑浊的双目，浸透了这世间的萧条。一身骨头叫人打折过，唯有傲气撑着他苟活至今。

&esp;&esp;他喉间涌出一股热流，落剑前，沙哑地高吼道：“站起来——人族！我此生潦倒，可我血不空流，为何要做为奴为畜，站着活！人族！叫你子女都能站着活！”

&esp;&esp;他一剑不曾落下，脖颈上先是一凉，带着未尽的遗恨，死不瞑目地横倒在黄土上。

&esp;&esp;为他短暂拥有过的辉煌、光明磊落的一生，写下了最微不足道的一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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