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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堂堂七尺男儿，提起关内时不自觉流露出的向往之色，譬如缠足闺秀困宥一方绣楼上，小心翼翼随展翅飞鸟游移的目光。

&esp;&esp;——卑微的渴望。

&esp;&esp;容温的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，疼得她喘不过气来。

&esp;&esp;因为三丹夫，因为班第，更因为这片封闭贫瘠又无望的土地。

&esp;&esp;也难怪，三丹夫在得知班第抛下归化城，并非去了乌兰木通寻清军驰援，而是去漠西杀虎口险岭群山中率领藏匿已久的数万科尔沁私兵，意趁乌兰木通的清军与噶尔丹余部鹬蚌相争，两败俱伤时，做个得利的渔翁时，第一反应不是愤怒惶恐，而是艳羡与欣喜。

&esp;&esp;这里的人，被压抑太过、太久了。

&esp;&esp;容温颤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，见三丹夫茶盏空了大半，正打算替他续了些水。

&esp;&esp;三丹夫余光扫见容温的动作，怔了怔，蓦然醒过神。

&esp;&esp;麻利站起身，夺过容温手中的茶壶，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。然后双手托杯，朝容温弯腰致礼，扬脖一饮而尽，举止间甚是洒脱爽快。

&esp;&esp;“此时无酒，我便以茶代酒，敬公主一杯。”五大三粗的汉子倏地红了眼，捏着空了的茶杯，激动哽咽道，“多谢公主成全。”

&esp;&esp;成全了班第筹谋多年的野心，更成全了无数草原百姓的渴望。

&esp;&esp;——于安稳处得片瓦安身，而非永无止境的游牧迁徙，枕霜宿雪，居无定所。

&esp;&esp;容温知道三丹夫在谢什么。

&esp;&esp;三丹夫在谢她这个和亲公主，在关键时刻选择了蒙古，没有向大清出卖班第的不臣之心，反而瞒天过海放走了班第，任他带着私囤的大量兵马，出去搅弄风云，改天换日。

&esp;&esp;三丹夫的激动并未因容温的沉默而消退，他像个陀螺一般，脚步轻快在屋内转了两圈，最后停在南窗前，望着关内方向怔神。

&esp;&esp;容温喝了半盏茶，见他还胳膊撑在窗棂上，舍不得把眼睛收回来。默了默，不得不出言把他从无边向往中拉回现实世界。

&esp;&esp;容温艰涩问，“你就，不怪他吗？”

&esp;&esp;凭班第隐藏的兵力，明明有本事驱赶走城外的十万噶尔丹铁骑，可他却似一个吝啬鬼，宁愿从邻近各部族四处压榨借兵，以散兵游勇苦苦支撑，也不肯动用自己一个私兵。

&esp;&esp;这其中，被压榨最惨的便是三丹夫的喀喇沁部，不知折了多少精锐儿郎进去。

&esp;&esp;而且现在，班第突然一走了之，留了这么大个烂摊子给三丹夫。

&esp;&esp;“不怪，半分都不怪。”三丹夫不大的双眼亮晶晶的，敞亮道，“如果我是五哥，如果我握有走出去的机会，我会比他更狠心。莫说只是撇下一个归化城，就算噶尔丹在我眼前屠了土默特部全族，我都不会回头。”

&esp;&esp;感同身受的困束，让同为雄鹰，却无奈做了二十多年笼中鸟的男人，惺惺相惜。

&esp;&esp;“而且，前些日子的苦战，五哥时时刻刻都是身先士卒，奋勇搏杀。我那些牺牲的兄弟，是为了卫戍大青山那边的族人与领土，而非五哥。”

&esp;&esp;三丹夫毫不避讳望向容温，信任道，“再则，五哥此去虽为逐鹿关内，却并未放弃归化城以及整个漠南。他留下了足以卫戍后方的智计，自己提了全族脑袋去为整个蒙古挣个光明前程。为着这份信任，我也不能恼他。”

&esp;&esp;三丹夫越说越激动，一拳捶在自己胸前，掷地有声道，“公主放心，我这就遣人去喀喇沁集兵，等几日后‘佛怒’之时，噶尔丹部内震荡，我喀喇沁定举全族之力，击杀噶尔丹，卫戍归化城，护漠南周全，以报五哥信任！”

&esp;&esp;容温眼睫极轻的颤了几下，避开三丹夫信任在灼灼燃烧的眼。

&esp;&esp;她无法诚实的告诉三丹夫，早在班第决定离开归化城那一刻，这座城便被彻底放弃了。

&esp;&esp;卫戍归化城，全是她的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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