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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“到了。巷大到了。”
&esp;&esp;“巷大,巷大到了。”
&esp;&esp;“哎,美女,醒醒啊,到了。”
&esp;&esp;映入眼帘,一张粗犷的脸。蔚思幸清醒了大半,丢下钱,人没影了。
&esp;&esp;老旧的汽车站,尘土飞扬。道路翻修,架起层层障碍,一时间不知道走向哪。她头脑昏沉,一天没进食,全靠意念支撑。
&esp;&esp;火车站阴暗腌臜的厕所里,她用了药,才把情绪收住,痛感也随之清晰,简单清理了伤口,她疼得呲牙咧嘴,靠了会儿墙,走出安检。
&esp;&esp;这么些年,身体里的抗药性已经让她对一般药物免疫。这种注射型猛药,能把一头牛放倒。
&esp;&esp;巷大还没到,火车不能坐,站口的黑车倒是一抓一大把,蔚思幸问了客运中心,去巷大的大巴还剩最后一班。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软发困,还是顶着一口气,赶上了末班车。
&esp;&esp;刚沾了座位,她就昏了过去,不省人事。
&esp;&esp;一路颠簸,她梦到自己一下子漂浮在海上,一下子回到了巷大老屋子里,张菡对着镜子细细描眉,那是个挑剔到极致的女人。看见她,轻轻一笑,对她说:“小囡,你来看我了。”
&esp;&esp;女人面若桃花,杏眼微吊,唇脂似血,举手投足间尽是媚态。只是颧骨高高,她听人说,这是苦相。
&esp;&esp;她见过这张脸的柔情蜜意,也见过这张脸的歇斯底里。
&esp;&esp;明明是一样的五官,却活成了两个人。
&esp;&esp;蔚思幸遗传了张菡的大部分长相。她们初来此地时,人生地不熟,张菡以唱歌为生,天天把她往舞厅里带,舞厅的人都叫她小妖丽。久而久之,她差点忘了自己有名字。
&esp;&esp;与张菡的个性倔强不同,蔚思幸似乎生来就是软骨,任人拿捏。被欺负了也不反击,只是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你。张菡恨铁不成钢,心情好的时候,用长长的指甲轻戳她的额头,斥她几句;心情不好的时候,她骂得恶毒,揪着她大腿上的肉,或是用力晃她,把她晃到呕吐。
&esp;&esp;后来蔚思幸才明白,与心情好坏无关。张菡,她的母亲,有精神病。
&esp;&esp;她才明白,为什么蔚松不要张菡了。
&esp;&esp;蔚思幸也有爹。她们也从不属于巷大。
&esp;&esp;张菡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,蔚思幸则出生在温暖潮湿的棠市。印象里,她的童年就是颠沛流离。没来到巷大之前,最深的记忆是张菡的汽车后座。她靠在软垫上,沉闷的皮革气息让她胃里泛酸。她努力忍着恶心不适,问张菡:
&esp;&esp;“妈妈,我们去哪儿?”
&esp;&esp;张菡没有回答。
&esp;&esp;张菡带她离家出走,十有八九最终回了娘家。她趴在窗台上,看着小区门口车辆进进出出。客厅里,传来张菡和母亲的争执。
&esp;&esp;“小菡,你这样天天往回跑,最后苦的是你啊。”
&esp;&esp;“妈,你不懂。我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在乎我。”
&esp;&esp;“听我一句劝,夫妻间感情是靠护着的。你这婚结得好,要珍惜,安安稳稳过日子吧。”
&esp;&esp;“妈,你什么意思?你觉得是我攀高枝了?明明是他追的我,他宝贝我还来不及,他说他一辈子都会爱我的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”
&esp;&esp;张菡和蔚松的相遇,跟话本里的爱情故事如出一辙。
&esp;&esp;彼时张菡是棠市小有名气的女歌手,玩过乐队,混过地下酒吧,靠着一副好嗓子和前卫的打扮,老天爷赏饭吃,每晚驻唱,场场满座,裙下之臣无数。而蔚松年纪轻轻,已是机关二把手,又深得上头信赖,离权力中心,不过是一步之遥。
&esp;&esp;那天张菡演出,蔚松和朋友小聚。最后一首歌响起,张菡已经在想一会儿去哪吃夜宵了,结果不知道怎么的,来了一帮醉鬼闹事。电线被拔断,麦克风摔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长鸣。醉鬼们冲到台上,对她又搂又抱。关键时刻,蔚松站了出来,一出王子救公主的戏码,饶是张菡阅尽千帆,也很难不动容。
&esp;&esp;后面的事就更俗套了。你来我往,一来二去,郎有情,妾有意。蔚松很快就把这位红极一时的歌女娶回了家。歌女心甘情愿隐退,在家相夫教子。
&esp;&esp;童话就此终结,生活仍在继续。没过多久,蔚松接替上任,成了棠市炙手可热的权贵。可惜张菡不是一只合格的金丝雀,巨大的空虚让她接近神经质。她一次又一次地通过逃跑来证明存在感。蔚松奉陪了几次,低声下气地哄着,其实早已意兴阑珊。
&esp;&esp;没想到张菡变本加厉,并逐渐露出了可怖的一面。让他时常怀疑,那个温柔小意的妻子,是不是被调包了。
&esp;&esp;终于,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离家出走后,他再也没有出现。
&esp;&esp;“妈,”张菡突然慌了,“你说他明天会来吗?”
&esp;&esp;张母沉默。
&esp;&esp;“秘书说他这两天应酬多,唉,我就知道。那后天吧,我再给他一天,也不妨事……”
&esp;&esp;张菡自言自语,说着说着,蹲在地上呜咽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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