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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节（第1页）

&esp;&esp;他翻开试卷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手工工整整的馆阁体。

&esp;&esp;光就这一笔字，就已是不凡，纵使放在殿试一甲的文章里，也绝不逊色。

&esp;&esp;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内容，立意让人耳目一新，旁征博引、古今典故信手拈来，行云流水一般。

&esp;&esp;他不经感叹道：“不错，这是何人的文章？”

&esp;&esp;“还没拆封呢，暂且不知姓名。”张羡龄道。

&esp;&esp;她原本也想拆开试卷的姓名封条，看一看是何等人物写出的文章，正要动手，又想起还没到名次全定的时候，若是此时看了这一套卷子的姓名，也许会有些影响。

&esp;&esp;还是要等朱祐樘确认这一篇是可在？我看一看。”

&esp;&esp;为显公正，朱祐樘将初选出来的前三甲文章都看了一遍，越看越感慨，原来这宫中女子亦不乏胸中有丘壑者。其他的《守宫论》于立意之上虽无看完，斩钉截铁道：“贴在布告栏处，过往宫人皆可以看见，眼见为实，沈琼莲的才学确实令人服气。

&esp;&esp;沈琼莲当选尚宫之后，论理要率领新的六尚掌印女官往坤宁宫拜见，可她还未进坤宁宫，乾清宫却先来了人通传，说万岁爷要见她。

&esp;&esp;去乾清宫见驾，于沈琼莲来说还是头一回。

&esp;&esp;如果以春夏秋冬四季来比喻，走进坤宁宫，像走进了初夏，黄花梨木全套家具，湘妃竹帘，绿窗油璧，清雅之余带了些灵动。乾清宫给人的感觉则更像是深秋，暖阁九间、上下两层，极阔朗，极肃穆。

&esp;&esp;沈琼莲跟着近侍往前走，宫鞋踩在金砖上，动作很轻，却仍有回响声，因为着实太安静了，里里外外伺候的内侍宫人虽多，但连一声咳嗽都不曾闻。在这样的氛围里，沈琼莲不自觉的屏气凝神，不敢擅动。

&esp;&esp;她在外间等候，原先领她进来的内侍则先进去，禀告一番。

&esp;&esp;少倾，出来一个穿红直裰的近侍，腰带上挂了几张牌子，沈琼莲认得他，是新近升至乾清宫掌事牌子的李广。

&esp;&esp;李广扫了她一眼，轻声道：“进来吧。”

&esp;&esp;进到内殿，行礼请安之后，沈琼莲垂着手，站着听吩咐。

&esp;&esp;朱祐樘搁下御笔，道：“中宫娘娘拿着你的文章给朕看过，写得不错。若没有她，你也不可能直接继任尚宫之位。”

&esp;&esp;这话带着些敲打的意思，沈琼莲立刻表忠心道：“微臣时刻不敢忘，从此必当尽心竭力，辅佐中宫娘娘。”

&esp;&esp;见她识趣，朱祐樘便径直说了：“中宫年轻，若后宫有什么特别为难之事，不要急急地报上去，惹她烦心，先与朕说。”

&esp;&esp;如今六宫虚设，倒没什么妃嫔争宠的事，却有一群老娘娘，论辈分都比笑笑大。笑笑一向不习惯与人争执，上回娘家人进宫，张鹤龄与嘉善大长公主的小女儿起了小冲突，为了这事，还惹得她伤心了一场。她又不是因循守旧的性子，想必之后还会折腾些新玩意，假使无意间得罪了哪位老娘娘，人家给她小鞋穿，岂不又令笑笑难过？

&esp;&esp;倒不如他把难事全揽下来，让笑笑高高兴兴的玩耍就好。

&esp;&esp;沈琼莲听了，却不急着答应。

&esp;&esp;她犹豫了一会儿，问：“万岁爷的意思，是要臣报喜不报忧？”

&esp;&esp;“你也可以这样理解。”

&esp;&esp;沈琼莲咬了咬牙，决定赌一把，她跪在金砖上，道：“臣闻孟子有言，‘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，必先苦其心志，劳其筋骨，饿其体肤，空乏其身，行拂乱其所为，所以动心忍性，曾益其所不能。’中宫娘娘乃是一国之母，六宫之首，于女子而言，还有比这更重的大任么？”

&esp;&esp;“倘若真如万岁爷所言，将风雨全为中宫娘娘遮蔽，诚然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一年、两年，可五十年、六十年、乃至万岁爷百年之后，中宫娘娘又该如何自处呢？”

&esp;&esp;“尚宫之责，是导引中宫，辅佐中宫，而非蒙蔽中宫。若万岁爷执意如此，那臣怕是难当此任。”

&esp;&esp;说完，她深深一叩首。

&esp;&esp;殿中蓦然一静。

&esp;&esp;一旁侍立的李广恨不得此刻化作一道白烟，连呼吸声都轻的不能再轻。万岁爷说什么，你只管答应便是，偏生这沈尚宫不知吃错了什么药，还敢顶嘴？

&esp;&esp;若真惹得万岁爷发火，说不定会连累到他。

&esp;&esp;李广偷偷看了一眼万岁爷的脸色，唉，果真阴沉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