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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世道沦丧，人心不古啊。

&esp;&esp;骂完店家的谭辰清意识到自己在祠堂，稍微有所收敛，半晌，不疾不徐地吐出口浊气，“酒劣，不玷污祖宗们的嘴了，不孝子孙替你们受过。”接着，利落地端起另外个酒杯，咕噜咕噜地灌下，完了满足的咂舌，虚情假意道，“不好喝，不肖子孙替你们喝。”

&esp;&esp;“肉不好吃，不孝子孙替你们吃。”掰下供桌盘里的鸡腿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，满嘴油光，吃相不堪入目。

&esp;&esp;谭盛礼：“”不肖子孙啊不孝子孙。

&esp;&esp;他自认没做过什么缺德事，怎么会遭到如此残酷的报应，人至古稀之年身体每况愈下，最后仅凭坚定的信念撑着，想撑过孙子科举考试，否则因给他守孝，子孙没法参加会试，生前的那段时光，身体差得咽不下饭，喝不进水，躺在床上，也就靠那双时不时转动的眼珠证明自己还活着的事实，太医，同僚，学生们通通跪在榻前求他闭目，他舍不得，硬是撑到子孙科举最后那天。

&esp;&esp;那天傍晚，他突然来了精神，喝了半碗粥，心知那是回光返照，他用力的抓着长子的手，要他祭祀时告知子孙科举的成绩。

&esp;&esp;文官不似武将，上阵杀敌就能立功，文官靠的是祖祖辈辈科举之路的积累。

&esp;&esp;他祖父是帝师，父亲官拜二品，而他少年成名辅佐幼帝，声望颇高，岂料两个儿子资质平庸，长子勉强混了个两榜进士，次子屡考不中，他就指望孙子争口气，守住谭家书香门002教训后人

&esp;&esp;男儿有泪不轻弹，谭家男儿的眼泪不值钱，谭盛礼过世后，看得最多的就是子孙后人痛哭流涕的场面。

&esp;&esp;家里有喜事祭祀要哭，有丧事要哭，遇到挫折要哭，偷祭品吃要哭，喝酒了要哭，睡着了说梦话也要哭。

&esp;&esp;他以为自己听麻木了，殊不知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，谭振兴那抑扬顿挫跌宕起伏的哭声让他胸口像要炸掉似的，他听到自己怒不可遏地吼道，“滚。”

&esp;&esp;真真是有辱斯文啊，昔日的学生如果撞到他这般骂人，恐怕只会惊掉下巴吧。

&esp;&esp;然而他真忍不住了，不骂两句脏话，心肺火辣辣地烧得难受。

&esp;&esp;“父亲”兀自哭得眼泪横流的谭振兴并未听见来自父亲的咆哮，他恳切地握住自己父亲宽厚的手，声泪俱下道，“儿子不孝，让父亲操碎了心啊”

&esp;&esp;谭盛礼：“”

&esp;&esp;谭家怎怎怎怎么生出这般厚颜无耻的人，耳朵聋了，没听到他的话吗？

&esp;&esp;“滚。”这次，谭盛礼的声音抬高了些，清晰听到磨牙的声音。

&esp;&esp;哭得泪眼婆娑的谭振兴眨了眨眼，满脸困惑，回眸瞅了瞅屋子，转过身来，茫然地轻声细问，“父亲，你在和我说话吗？”

&esp;&esp;不怪他没反应过来，为了他死都舍不得死的父亲如何会骂自己滚，约莫是幻听了，他抹了抹眼泪，停止哭泣，静静地在床榻前。

&esp;&esp;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，岁月待他的父亲向来宽容，不曾在脸上留下痕迹，大病几日后，眼角显出细纹来，直挺的鼻梁两侧也起了褶子，再强悍的人也抵不过病痛的折磨啊。

&esp;&esp;正想着，外边传来脚步声，“相公，父亲醒了吗？”

&esp;&esp;来人是谭振兴妻子汪氏，她体态肥硕，气色不是很好，想想也是，正胆战心惊地坐月子呢，公公突然掉池子里去了，村里人都说她生了两个闺女不讨公公喜欢，气得公公跳水自尽，她哪儿担得起这个骂名，月子不坐了，急忙尽心尽力地服侍老爷子。

&esp;&esp;见是她，谭振兴眉头皱了皱，眼底难掩不耐，他与汪氏成亲快四年了，孩子生了俩，可都是女孩，女孩没法继承祖宗遗志考科举，他愧对谭家老祖宗啊。

&esp;&esp;汪氏知道生女儿遭丈夫嫌弃，她毕恭毕敬唤了声父亲，搁下手里的鸡汤，悻悻地退了出去。

&esp;&esp;刚盛出锅的汤冒着热气，葱花味扑鼻而来，谭盛礼的肚子不受控制咕咕叫了起来，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分外响亮，谭振兴回过神，忙弯腰搀扶谭盛礼坐起，“父亲，饿了吧，快喝点鸡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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