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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但这几个月来,父亲像遗忘了似的,偶尔去祠堂,顶多擦拭祖宗牌位,不曾有任何表示。
&esp;&esp;前几天找人换修葺门窗,亦不曾备祭品祭拜,他知道父亲是手里没钱了,卖田地的钱要留着考科举,不敢拿出来花,而且那是姑婆的彩礼,用那笔钱买祭品,列祖列宗非气得撬开棺材活过来不可。
&esp;&esp;想到此,谭振兴鼻尖酸得难受,他晃了晃肩头的扁担,装出很高兴的样子道,“父亲,三弟回来咱就把柴运到镇上卖了罢。”
&esp;&esp;卖柴有了钱就能买鸡鸭鱼肉美酒好好祭祭祖宗们了,日子再艰辛,不能让祖宗们连肉都吃不起,该要祖宗们知道,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振兴家业,自出生起就在努力着。
&esp;&esp;多么孝顺啊。
&esp;&esp;看他心情不错,谭盛礼没有多说,催他们动作麻溜点,不干活身体凉得快,穿湿衣服容易着凉,关切之情溢于言表,再次让谭振兴难过得不行,他努力的扬起一抹笑,“父亲,我身体结实着呢,不会着凉的。”
&esp;&esp;父亲真的老了,以前哪儿会说这种话,在他记忆里,父亲抱着他们坐在树下启蒙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,转眼间,父亲都到不惑之年了,谭振兴眼角又泛起了泪花,放下柴捆抽扁担的谭振学看得莫名奇妙,“大哥,又哭什么?”父亲不是没骂人吗?
&esp;&esp;谭振兴吸了吸气,摆出副高深莫测的表情,“与你说了也不懂。”谭振学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书呆子,没看到父亲最近过得不高兴吗,父不乐皆因子不孝,难道不值得哭吗?
&esp;&esp;谭振学:“”谭振学还真的不想懂,悲春伤秋的性格不适合他,他竖起柴捆,催道,“快点吧,三弟还在县衙等着呢。”
&esp;&esp;两个月不见,谭振业瘦了,也白了,穿着那身臭烘烘的衣衫,站在门口竟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。
&esp;&esp;谭佩玉端着水盆出来,拿柳条蘸水往他身上洒,这是村里习俗,驱霉运的,谭振业举起手,前后转了转,开玩笑道,“长姐,你从哪儿学来的啊。”
&esp;&esp;少有年轻姑娘懂这些门道的。
&esp;&esp;谭佩玉动作顿了顿,低下头,眼角滑过两滴泪,小弟坐监皆因她而起,尽管父亲说小弟做错事要承担责任,她却迈不过心里那道坎,这么小的年纪,本该无忧无虑的,进了那种地方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,听他问,谭佩玉硬挤出个笑来,“隔壁翠花婶教我的。”她嘴里又念了几句吉祥话,这才端走水盆,让谭振业进门。
&esp;&esp;汪氏已经备好洗澡水,谭佩玉抱着谭振业干净的衣衫,哪怕她们没有问他过得好不好,从她们脸上,谭振业看得出她们对自己的关心,先给谭盛礼磕头,随即接过谭佩玉的衣衫回屋沐浴。
&esp;&esp;日丽风清的晌午,时隔两月,全家人又聚齐了,食不言寝不语,都安安静静的吃着饭,谭佩玉边喂大丫头吃饭,边给谭振业夹菜,自己却吃得很少,期间多次想说点什么,又不知怎么开口,余光瞥着动作慢条斯理的父亲,忍了忍,没有吭声。
&esp;&esp;谭盛礼心里想着事,没注意桌上的气氛,等他放下筷子,其余人已经吃完了,都在桌边老老实实坐着,大丫头窝在谭佩玉怀里昏昏欲睡,汪氏抱着二丫头轻轻哄着,谭佩珠起身收拾碗筷,谭盛礼叫住她,“坐着吧,我有话要说。”
&esp;&esp;谭佩玉停下动作,默默坐了回去,所有人都望着谭盛礼。
&esp;&esp;直觉告诉他们,谭盛礼有话要说。
&esp;&esp;“明年我和振兴要参加府试,过了的话要去郡城参加院试,而振业也要下场县试,惠明村离得远,来回要不少时间,没法精心学习,我寻思着搬到郡城住,郡城文人多,有益交流读书心得,而且不用担心家里。”谭盛礼把搬家的事情说了。
&esp;&esp;桌上静得针落可闻。
&esp;&esp;谭佩玉心思敏锐,抓到重点,“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也跟着去?”
&esp;&esp;谭盛礼嗯了声,“我们出门,留你们姑嫂在家也不放心,全家都去,出了事也有个照应,再者,既然决心走科举,早晚要出去的。”他们不过将日子提前了而已。
&esp;&esp;绵州地形险峻,山路难走,便是府城去郡城来回都要好几天功夫,更别说从惠明村出发了,路上耽误的时间太久,身体吃不消,运气不好碰到下雨更倒霉,多少赶考的学子在途中生病而影响科举的,严重的直接因此丧命,他们赶在不冷不热的时候出发,下雨就找农家住下,不用着急赶路。
&esp;&esp;搬家不是小事,几人想都没想过,在惠明村住惯了,猛地要他们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几人根本不知作何反应。
&esp;&esp;沉寂半晌,还是谭振业出声打破了沉默,“父亲说得对,孟母能三迁,咱为什么不能,每次科举,东西南北考生水平天差地别,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悬殊?不就是环境所限吗?”江南文人多如牛毛,考中进士的不计其数,而放眼整个西南,能进殿试的寥寥无几。
&esp;&esp;话落,谭盛礼若有所思地看了谭振业两眼,想不到他能有这番见地,委实令人刮目相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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