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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“只是这件事，我不能让别人知道，尤其不能让我阿姊知道。我这病本来就是好不了的，若是病发而死，阿姊虽然也会难过，但慢慢总能放下；若是让她知道我是这么……这么死的，她定然受不住，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傻事来！何大哥，你这么悄悄找来，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。事已至此，我别无所求，只求何大哥能帮我保住这个秘密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，让他们都能安安心心地过下去，这样，我便算是没有白死。”

&esp;&esp;“何大哥，请你成全我！”

&esp;&esp;他静静地看着何潘仁，一双眸子竟是明净透彻得难以形容，仿佛已不是这尘世间所能拥有。

&esp;&esp;何潘仁纵然是早已历经无数生死，纵然能舌灿莲花，计谋百出，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，不由得也是一阵无力，半晌才收拾起了情绪，淡淡地道：“那你之所以跟巢太医定了五日之后，是不想耽误你阿姊出嫁吧。你便那么笃定，她嫁给那位柴大郎，便能过得称心如意，那位柴大郎，便能陪她熬过你的事情？”

&esp;&esp;玄霸心里一动，多少猜出了何潘仁的来意：他不想让阿姊嫁给柴大哥！他忙肯定地点头道：“没错，柴大哥豪迈爽朗，待我阿姊又极为用心，阿姊嫁给他，定然能过得顺心如意。我把日子定在五日之后，就是想在阿姊三日回门之时再看看她和柴大哥，只要亲眼看到他们琴瑟和谐，我便是再无牵挂。”

&esp;&esp;何潘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：“顺心如意？那你知不知道柴家里头其实乱象横生，你那位豪迈爽朗的柴大哥更是一到后宅就变得眼盲心瞎？”

&esp;&esp;玄霸张口就想反驳，却突然想到了那位秦娘，一时也不知该怎么为柴绍辩护，只能斩钉截铁道：“这些事情，我阿姊自然能应付得来！”

&esp;&esp;何潘仁并没有反驳他，只是继续问道：“那你又知不知道，你阿姊其实并不喜欢你的柴大哥，他也根本就不了解你阿姊？他安慰不了她，陪伴不好她，更不可能给她真正想要的东西！你若真为她着想，就不该让她受这样的委屈。”

&esp;&esp;他这几句话自是愈发武断无礼，玄霸心头却是猛地一沉，隐隐知道，这件事不能再说下去了，因为再说下去……沉默片刻，他索性直接问道：“何大哥，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
&esp;&esp;何潘仁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：“我想说的是，其实你不必真的去自尽，你阿姊也不必受这个委屈。只要你给我三天的时间，我自然能布置好所有的事，帮你骗过所有的人，让他们都相信你已病发身亡。这样一来，你阿姊要为你守孝，自然也会留在庄园里。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，我会带你们远走高飞，从此海阔天空，再也不用受任何束缚！”

&esp;&esp;说到这里，他的双眸里仿佛又有了星光闪动：“三郎，你不是一直想去塞外吗？我会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天高云阔，大漠长河，还有你阿姊，她天生就是雄鹰，就该在天地间展翅高飞，而不是困守后宅与那些人一争长短。三郎，你就不想看看她自由自在的模样么？”

&esp;&esp;他的声音自来浑厚动听，此时更是带上一股说不出的魅惑，让人情不自禁就沉浸到了他说的那方天地之中。玄霸自然也是心驰神往，久久地说不出话来。

&esp;&esp;何潘仁微微一笑，声音愈发柔和：“三郎，你什么都不必多想，只要今夜开始‘发病’就好，不出半年，咱们就可以过上那样的日子了，你把一切都交给我来安排，我会保住你的性命，我不会让你阿姊再经历任何伤痛委屈……”

&esp;&esp;玄霸没有答话，目光却仿佛已透过眼前的屋舍，看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，那是他做梦都想看的辽阔天地，也是最适合阿姊自由翱翔的地方，可是……他的脸上到底还是慢慢露出了一个哀伤的笑容：“可是何大哥，你做不到。”

&esp;&esp;“在这个世上，已没人能保住我的性命了，最多是让我再苟延残喘个一年半载，可那又有多大的意思？至于我阿姊，她更不会丢下一切跟你走，若是如此，她永远都没法再过得自由自在。”

&esp;&esp;何潘仁的笑容顿时凝固了，目光更是一点点地冷了下去，他安静地坐在那里，整个人却散发出了一种瘆人的寒意。

&esp;&esp;玄霸依旧平静地看着他，连笑容都没有丝毫改变：“何大哥，你可以骗过所有的人，但你骗得过你自己么？我阿姊是什么样的人，你和我一样清楚。她从来都不会为了自己的事就不顾旁人的死活，她不可能为了过得顺心就撕毁承诺，背弃家族亲人，这种事，她根本做不到！就算这一次，她为了我勉强这么做了，也不会因此过得开心自在，等到我走了之后，她只会加倍的内疚难过。”

&esp;&esp;“何大哥，你若真为她着想，就不该让她承受这样的结果！”

&esp;&esp;何潘仁依旧没有开口，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任何的表情，仿佛是戴上了一层厚厚的面具。

&esp;&esp;寂静之中，他分明又一次听到了沈英的询问：何大萨宝，阿云自然是好的，但我当真不明白，你为何会如此执着？

&esp;&esp;是啊，他为何会如此执着？这件事，他自己其实一直也不大明白，但现在，他终于明白了——他之所以放不下忘不了，不就是因为她绝不会撕毁承诺，背弃亲族吗？不就是因为她哪怕冒着生命危险，也要尽力去保护别人吗？在他还幼小无力的时候，他一直梦想着能有这样一个人陪伴他，保护他，永远都不会把他推向危险，永远都不会弃他于不顾！他以为他早就放弃这个可笑的梦想了，他以为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弥补这种遗憾……然而，他遇到了她。

&esp;&esp;其实他也不是自己就想要如此执着的吧？只是那个从来都没有实现过的梦想，不知何时竟然已变成了他最深的执念，让他根本就无法放手。

&esp;&esp;但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一个人，她也绝不可能跟自己走……就算柴家做出再荒唐的事，她都不会毁弃婚约，就算她再喜欢自己，她都不会背弃家族亲人。

&esp;&esp;玄霸是对的，他勾画出的美好前景，不过是梦幻泡影，不过是他自己在骗自己，其实他根本救不了玄霸，也没有办法让凌云过上开心自在的生活。或许他的那个梦想，本来就是一场漫长的欺骗吧，让他以为在充斥着无奈无谓和无聊的人生里，终究能得到一点美好，一点补偿……而现在，他的梦，终于要醒了。

&esp;&esp;看着眼前无尽的虚空，他到底还是淡淡地笑了起来：“这件事，的确是我想差了，不过三郎，我还是会帮你骗过外头的那些人，就算老天无眼，你的病终究难以痊愈，但多活一年半载，也没什么不好吧？那些人想逼你去死，你不能让他们如愿！”

&esp;&esp;玄霸怔了怔，也摇头微笑起来：“不，这件事，不是让他们如愿，是让我自己如愿。”

&esp;&esp;何潘仁心头原已是一地灰烬，一片死寂，闻言却不由得回过神来，有些诧异地瞧向了玄霸。

&esp;&esp;玄霸的脸上满是歉疚之色，那双干净的眸子里却渐渐闪现出了异样的光彩：“何大哥，你聪明能干，或许不会明白我的心情。我这个人，打小身子就不好，从来都是别人的拖累。尤其是阿姊，若不是我，她绝不会被耽搁这么多年，更不会吃这么多的苦。可是我呢？我这辈子眼见就要到头了，却还没有为她做过哪怕一件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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